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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烨看着龙床上躺着的垂垂老者,淡淡的行了一礼:“皇上。”

沈元昌闻言,吃力的睁开眼,缓缓道:

“爱卿,朕自打接过这皇位以来,便没睡过一日好觉,想来朕如今这副身体,用不了多久便能卸下这副重担了。”

他似是想到什么,轻轻的扯出一抹笑道:“朕也曾年轻,也曾野心勃勃,甚至曾经想过,仅凭一己之力便能力挽狂澜。”

褚烨静静听着沈元昌苍老无力的声音,缓缓坐在殿内唯一的一把椅子上。

沈元昌恍若不见褚烨大不敬的动作,他继续道:

“可是朕错了,朕的儿子为了皇位,不惜手足相残,朕后宫的妃嫔,也都为了自家利益参与其中,事到如今这天盛王朝,俨然已经成了四处漏风的筛子,”

他喘了口气道:“可怜朕的身体早已坏了,即使吃了丹药也日日不见好转,朕知道自己已经时日无多。”

褚烨看着床上年迈无力的帝王,面上丝毫不见往日的恭谨:“皇上与微臣说的这些,倒好似在交待遗言”

沈元昌闻言,无力的笑了起来:“是,朕就是在交待遗言。”

褚烨手里转着白玉东珠,面色淡淡:

“即是遗言,皇上还是与皇后或是太子说了才好,实在不成,拟旨留给春英公公,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沈元昌仿佛被捅了肺管,他恨恨道:

“赵晚那个蠢的,朕给了她无尚荣光,她竟将太子养成这般,朕要如何说与她听!”

褚烨嘲讽道:“没关系,所幸您还有三皇子和五皇子。”

沈元昌轻轻笑了,他笑得咳了起来,好半晌才顿住:

“老三连一母同胞的老七都保护不了,朕又怎能放心将这皇位交由给他”

褚烨听到这里,也忍不住对这位皇帝陛下多看了两眼:“您还有五皇子。”

沈元昌闻言顿了顿,半晌后他浑浊的眸子里暴出一丝恨意:

“沈岚策乃陈贵妃与靖安王二人所生,朕恨不得当殿杀了们一家三口!”

褚烨闻言手指微顿,他再次看向沈元昌道:

“您既已知道,又为何还要放任靖安王自由出入皇宫又为何还要吃那刘道士炼的药”

沈元昌已是气得胸口起伏,他喘着粗气道:

“这么多年,朕对那程晏深信不疑,从没怀疑过什么,若不是前几日春英发现,朕只怕到现在还被蒙在鼓里。”

褚烨沉默半晌,缓缓问道:“皇上与为臣说了这么多,就不怕为臣临阵倒戈,向靖安王告密”

沈元昌却是低低笑了起来,他喘了口气道:

“朕虽算不得是个合格的君王,但也还是看得出来,朕的丞相大人,根本不屑于做出如此不齿之事。”

他缓缓倾身,看着褚烨道:“朕的时间不多,如今这朝中,朕能信任的便只有你。”

褚烨敛目,他深深的看着沈元昌道 :“皇上何出此言”

沈元昌道:“天盛如今千疮百孔,朕已无力支撑,但是朕知晓,若是爱卿出手,定能力挽狂澜,救天盛于水火。”

褚烨抿唇不语。

沈元昌似是累极,他向后仰倒,微抬的视线里,只能看见褚烨绷得很紧的下颌。

“朕知你一直在查靖安王,你若应朕,你想查之事,朕都会原原本本的告知于你。”

褚烨闻言动作一顿,他深黑的凤眼静静注视着沈元昌。

两人视线相交,沈元昌只觉褚烨的一双凤眼里怒意深沉,翻涌着狂卷而来。

寝殿里一时寂静无声,春英站在门外,小心的擦了擦额头浸出的冷汗。

半晌后,只听褚烨冷冷道:“靖安王之事,皇上便是不说,本相自己也能查得出来。”

沈元昌咳了咳,笑道:“朕亲自参与当年之事,即便是你查得再清楚,也并没有朕知道得详尽。”

他似是怕褚烨拒绝,快速说道:

“朕还有一子,尚未成年,只要你答应朕替他扫清障碍,辅佐他上位,朕便将当年的一切告知于你。”

褚烨闻言站起身来,他行至沈元昌的床前,睥睨着床榻上的苍老的帝王。

“皇上怎么确定,臣便一定能答应于你。”

沈元昌笑了,这一抹淡淡的笑容使得他原本青灰的脸上,染上了一丝生机:

“因为你早已不是那个高高在上、冷血无情的褚烨,你已有了软肋,一个能让你为其改变一切的软肋。”

褚烨闻言,深沉的眼中陡然一冷,他轻声道:

“皇上信不信,只要我动动手指,现在便能神不知鬼不觉的送您下地狱。”

沈元昌直视着褚烨微垂的凤眼:

“之后呢,朕死了之后呢北戎和匈奴虎视眈眈,凭借沈岚策那个靠岳家和爹娘上位的杂种,又如何能守得住这天盛的江山!”

他顿了顿道:“朕知你向来视天下为无物,可是爱卿可有想过,覆巢之下,岂有安卵”

他看着褚烨,一字一句道:“你当真忍心让你那小徒弟,在乱世中流离失所,看尽世间炎凉”

宁玉的纨绔形象早已深入人心,他爱玩,又喜爱热闹,想来定是不愿看到满目疮痍,浮尸遍野。

褚烨怒意不减,眼里凛凛的杀意却缓缓退了下去。

沈元昌似是力竭,他缓缓喘了口气道:

“太子和沈岚策无论谁上位,你那小徒弟都不会好过,何不一劳永逸,替朕除了这些毒瘤,还这天盛王朝一个太平盛世”

褚烨却是笑了起来,他看着沈元昌,一字一句道:

“可我若是应了你,只怕华府上下六百一十七口都不会同意。”

沈元昌闻言瞳孔微缩,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褚烨,努力想从他那俊逸不凡的脸上看出点蛛丝马迹来。

“你、你是……!”

褚烨任他打量,端坐的身影挺得笔直。

沈元昌沉默半晌后,轻轻笑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面色复杂,浑浊的眼里透出一丝亮光,说出来的话语肯定无比:“你是振庭那个贪玩的小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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