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交公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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暑气蒸腾下，山头乡粮管所的粮站里排起了长长的队伍，从粮仓门口分三路，一直排到院外的大街上。

交公粮是指农民将收获的粮食按标准无偿交给国家。山头乡的标准是每口人80斤，陆明轩家要交纳320斤。

85年的华国，还是农业为主，正在向多样化转型的关键时代，粮食在这个年头依旧是供不应求，所以交公粮事关国家城市人口的口粮问题。

平板车、独轮车、手扶拖拉机等，排成的歪歪扭扭的队伍里，还有拉车的牛与驴。

在没有风、没有树的粮管所的院子里，让车轮碾碎的牛粪、驴粪臭味，以及一尿就是二分钟牲畜尿骚味，充斥着院里院外，熏着习以为常的老百姓。

“卖冰棒了…卖冰棒了…！

一支6分钱，不甜不要钱；豆子一支8分钱，吃了让你爽上天；

我说好不算好，大家眼光是领导；咱说妙不算妙，大家一尝就知晓…”

“卖冰棒了…卖冰棒了…！

6分、8分不算贵，不用开个家庭会；张三买马张三骑，李四不买干焦急……”

在火热的阳光里，橘黄马甲、米白草帽的冰棒销售小组，在这里格外醒目，清脆且新颖的叫卖，在院内院外传了好远。

陆明轩擦了把汗，听到熟悉的冰棒叫卖声，嘴角不由的勾了起来，毕竟每一支冰棒，都有他的利润啊。

一大早，陆明轩与陆胜军就出发了，待赶到山头乡粮管所时，前面已经排起了长队，好在排队到11点时，终于轮到陆明轩了。

粮管所的工作人员，用特制的空腔铁钎，随机的扎透编织袋，抽出一钎粮食，检验粮食干湿、干净、颗粒情况，这些工作人员看着，颗粒饱满、没有杂质的麦子，总要挑些毛病：

“你这个没干透啊，要扣枰啊”

其实这并不是故意针对陆明轩家，而是工作人员随口就这么说着。

“领导，你看你满头大汗的，估计你刚偿的是被汗水弄湿的，交完粮我就送几支冰棒给你们去去汗，你再偿偿这个，肯定行”

陆胜军刚要急眼，陆明轩却赶紧上前，把对方喜欢的话奉了上去后，自己又拿起麦粒一咬:嘎嘣脆。

他知道不能直接否认对方，让对方下不来台，在这个时代，沾点公家饭的，都牛逼的不得了，若真扣枰的话，除了白白做了冤大头不说，那就意思味着带来的公粮不够数，还得再来补交。

“小伙子，年纪不大，挻会来事啊，嗯！！确实符合要求，你们倒入三号仓啊”

工作人员再次咬了个麦粒，满脸的惊讶中，不由的看了看陆明轩，心想这么会来事，那就不难为对方了。

“好勒，保证按领导指示办”

陆明轩脆脆的拍着马屁，和陆胜军一起，把一袋袋粮食从平板车上搬到磅秤上。

过完秤后，陆胜军负责去拿交公粮的回单，陆明轩则扛起粮食顺着架起的跳板，走上仓库顶上，倒进3号仓库里。

仓库上面也有工作人员在监督着，所以陆明轩在倒粮食时，也和其它人一样，双手紧抓袋底两角，这样袋中粮食倒净时，手里抓着的两团，怎么装模作样的抖袋子，都会留下这么多。

5个粮食袋，就这么收集在一起，也能留回三、四斤麦子，算是在过秤前铁钎抽走粮食的补偿吧。

其实对陆明轩来说，他不屑于拿这点粮食，但总得让老妈、老爸舒心才是。

况且这么大热天的，顺着软弹软弹的跳板，扛上仓库上面再倒掉，那可一点都不轻松。

张丹看着陆明轩向她的这边走过来，眼睛一亮，这个暑假让她对这个男同学有了极为深刻的印象。

已经初中毕业了，在这个年代，绝大多数同学自此就算走入了社会，所以心理上几乎一夜间就成熟了。

私下里，几个女生在一起，都或多或少的开玩笑，男主大多是陆明轩，正是花季的年龄，那个少女不怀春呢。

“陆明轩，请你吃冰棒吧”

“好，给我6支豆子的”

陆明轩0.48元钱递了过去，张丹怎么也不收，陆明轩直接塞到她冰棒箱里了。

当陆明轩把刚买的豆冰棒，一支支送到3号仓库这边的工作人员，一帮人个个面露惊喜。

“诶，还真送冰棒啊……陆胜军你儿子不一般”

几个人意外的接过冰棒，在粮管所干这么多年，这还是第一次有交公粮的给他们送冰棒的，冰凉从喉咙滑入胃里，在闷热的天气里，舒爽瞬间冲出每个毛孔，这才对着陆胜军表扬陆明轩。

陆胜军也对陆明轩的一番操作给整不会了，这样解决问题的思路，他从来没见过。

按陆胜军想法，交公粮的粮食就是直接从家里粮仓装出的，又不像人家偷奸耍滑，用瘪粮、仓底等差粮食掺在里面交公粮，如工作人员还这么昧着良心找麻烦，他准怼死对方。

虽然这样最后也有可能不用扣秤的把公粮交掉，但搞的彼此不愉快是一定的，陆胜军想了想还是觉得儿子处理的不错。

公粮交完，夏收、夏种就结束了，陆胜军带着陆明轩一起前往学校的食堂，准备和老婆孩子道别了。

进到空寂的校园，杂草在暑期的高温下疯长，陆明轩看着新栽的杨树，枝叶又伸展了不少，在阳光下让风摇着有点刺眼。

中午的酷热，让汗水如雨般的透体而出，刚吃冰棒时的爽心凉意，早不知被蒸腾到哪里去了。

陆明轩拉着平板车，看着敞开的食堂大门，扯着嗓子就喊了起来：

“妈……我们来了。涵涵……哥哥来啦！”

清脆的声音，传的远远的，仿佛酷热的校园也因这一声嘹亮的叫声，变得清爽起来。

陆胜军看着儿子衣服上滴着汗水，伸着脖子加快步伐拉着板车，走进食堂大门。

看着陆明轩这份精气神，陆胜军心里又升起怪怪的感觉，老是感觉这儿子不像是个15岁孩子的该有的样子。

“锅锅！回来啦！！！”

涵涵的兴奋声立马传了出来，然后就是踢踢踏踏的小碎步声，陆胜军不由得笑意涌起。

江英早就准备了丰盛的午餐，把房顶上的吊扇开到最大档，本来房间内就是存冰、制冰空间，所以就更凉爽了。

黄少从制冰间走了出来，向陆胜军礼貌的招呼后，就拖着陆明轩到制冰间说话去了。

欢声笑语中，一家人开开心心的吃了一顿好的，让陆明轩被粗粮蹂躏的胃，也终于有了些安慰。

饭后，陆胜军仅仅休息30分钟，交待着江英顾好家与孩子，就起身急匆匆的回到县城，继续忙起他的摆地摊生意。

而陆明轩，成功的用200元换下陆胜军的自行车，有了真正属于自己的车子，陆明轩不禁的自嘲：这算是有车一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