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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在大路上拾得银两若干。花了一两,置办全身行头一套,花去一两购买笔墨纸砚和桌椅一套。花去一两租的一间简陋房间,花去一两买的生活必需品。剩余散钱放入口袋。

穿好衣服打扮整齐,背上那装着笔墨纸砚的包裹。吃着油条喝着豆浆晃晃悠悠的走出门来。走到杂货铺买几个小马扎和一张小桌子。来到前几天在小吃一条街看好的位置摆下小马扎和小桌子,在桌子上铺好笔墨纸砚。抽出钓鱼竿把做好的条幅绑在桌子腿上,上面写到: 代写家书,代抄书文,代写情书,然后把代写情书又划掉了,价格实惠,童叟无欺。

弄好家伙事,往小马扎上一坐,手里捧着一本泛黄的书本,在那里眯着眼睛看起来等着生意的来临。

“这人只要是倒霉了,喝口凉水都能噎死!”两米之外,卖包子的大婶用一句经典的俗语打开了春光明媚的一天,“李老头家的大姑娘——昨天去她大姨家串亲戚,晚上回来的时候路过前边的小拱桥,在桥口和张家媳妇说了几句话后走到桥尾人就消失不见了,今天一大早李老头就去报官了。官府的人派出去找了一圈,最后看见他姑娘死在的桥下边。你说怎么着这怪不怪啊,只是一段短短的桥,人上一秒还在走路说话,下一秒就死在了桥下边。人这就说死就死了啊!”

三米外卖油条的大嫂咂着嘴接话儿:“谁说不是呢世事无常,谁知道下一秒会发生什么呢真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本来好端端的一个姑娘,说死就死了!这老天爷做事儿啊,我们这些凡夫俗子是猜不透的!无量天尊!”

无量天尊,老天爷行事,真是凡人难料。短短的一段桥就能把活人变成死人,短短的几步路,都能让一个人穿越未来,跨越时空,你就说这事儿怪不怪吧。

说怪吧,你也没人诉说,因为说了别人也不会相信。所以啊,这个倒霉悲催的只能去认命了。不认命又能怎么办,也没有地方去说理去。找官府官府会当你是个傻子然后把你乱棍打出去,找老天爷谁知道这会老天爷又在找哪个倒霉悲催的给他安排一次奇妙的履行呢。

那么这个倒霉悲催的人是谁呢只能是我,只有是我。

就是前几天吧,倒霉悲催的我半夜里发烧发高烧,然后家里也没有了退烧药,我只好忍着发烧带来的不适从床上爬了起来走到外面的24小时营业的药店里去买。看了看手机凌晨1点30分,外面起着大雾,能见度大概只有看手机的距离。然后我摇了摇被烧的有点头疼的脑袋,一步一摇的往前走。走着走着,突然脚下一顿,感到眼前一黑。人不见了。掉进没有盖子的井里了。

然后感到心脏一疼,在那么的一瞬间,我想到了很多很多,但是想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呢、我还能撑到有人发现我么?我还能获救吗

在当我醒来的时候,人已经在一座破庙里躺着,衣衫褴褛,腹饥难耐,经过一番鉴定,知道自己是在一个饿死了的小叫花儿的身上又活了过来,幸好他也是个男人,万一是女人的话还真不适应。而且洗过脸后在河边照了照发现还是个长得很不赖的男人,于是也就没什么可去要求的了。好在我人虽没什么优点,但是对待世界是友好的,不会怨声载道,想着:我这是穿越了随后又想到:来都来了,一时半会也不知道能不能回去,还能怎么着重要的是当下,先努力的活着白,你还能怎么着现在头等大事就是先解决自己的温饱问题。

于是,很幸运的我捡了一些银两然后我就这样坐在了清风朝江南虞城闹市区小吃一条街的街边,夹在一群大娘大嫂大婶中间,干起了我在古代唯一能试试的活:代写先生。

是的,“先生”。这肉身的底子很好,不明白怎么就做起来乞丐,想不明白,就好像想不明白我怎么会在这里重生。

说起做代写先生这个职业,我还是有信心的。我在原来那个时空的爷爷是一个书法大家。从小就打着让我磨炼性格,培养气质这一块去学习书法。以至于在那个时空里面的各种书法大赛拿过各种大奖。即使现在来到古代了,我对自己的书法还是有底气的,古人也是普通人也有很多目不识丁的人。再说我是打小就开始练字,没有道理比不上古代人的书法。

幸亏当时听爷爷的话了去好好练习书法,有这么一个手艺。不然我只能去继续去干乞讨大业做个乞丐了。

代写先生的职业虽然不是什么挣钱的职业,但好歹饿不死人啊。昨天就靠着给人代写家书赚了二十文钱,勉强填饱肚子了。不过看样子今天的运气就不行了啊,眼看着就要到吃饭的点了,还是没有生意。

我不着急,先看书。

正看到“陈员外捧了那对三寸金莲凑上嘴去”这一段,就听见包子大婶老母鸡似的“咕咕咕”地笑道:“唉吆——小先生,这都快到吃饭的时间了,你这里还没有开张的,中午只怕要饿肚子了啊

油条大嫂接着笑道:“要不然你来俺家去吃午饭罢!俺家那口子今儿个不在家,咯咯咯咯!”

包子大婶更是笑得双翅儿乱扑:“大妹子,你可莫要吓着咱们小先生了!你们家那口子不在家能在哪儿不会是花街里找小凤仙儿去了罢!咕咕咕咕!”

“去你的!你看他倒是敢!我不打断他那传宗接代的玩意儿才怪!”

清风朝民风开放,这一点我早已观察得清楚了,不然我也不敢拿泛黄的书籍明目张胆的看。不过敢开这种不雅玩笑的也不过是市井粗俗民妇,真正未出嫁的姑娘们是不敢这么说的。

当下也只做未听见这两位的调笑,她们这个年纪的妇人已经是无所畏惧了,连七尺大汉都能被她们说的脸红脖子粗的,我可没那个勇气直面这这些具有大无畏的人。

于是继续看着我的书:“……肌肤吹弹可破,白皙雪滑,触手如玉。那肚兜儿斜挂,露了半抹酥胸,只教陈员外心内作痒百爪齐挠,便伸了手去一把扯下那肚兜儿,但见”

“这位小哥儿,”一个声音响在身前,“请问虞城衙门怎么走”

抬起脸来,向北一指:“沿着这条街往北走,在第三个路口向西拐,再在第二个路口转向南,直走,路东就是。”出于在前时空有一个爱探险的舅舅,我每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最先打听清楚的就是当地的风俗人情,官府在哪里即使穿越了也是一样。

那人笑了起来,一口大白牙在阳光下很是闪眼:“多谢。……唔!好字!”他眯起眼打量我身后的那块条幅,“笔法清逸,潇洒泰然,嗯嗯,观字知人,小哥儿不是凡品。”

“多谢。”我微微颔首,心道哥们儿你快走吧,我的书正看到关键之处呢。

“不妨……便请小哥儿顺便帮我在这扇子上滕首诗罢。”这人说着坐到了我给顾客准备的那只马扎上,从行囊里掏出把纸扇来,展开了递给我。

这扇子并没有什么奇特之处,不过是街边摊儿上的便宜货,扇纸两面洁白如雪,只字也无。

“不知公子这扇子上想滕哪首诗”我抬起眼皮儿看他。

“小哥儿做主就是。”这人倒是不挑,只管笑吟吟地望着我。

于是打开墨盒,研墨蘸笔,认真在那扇子上书写起来。清风朝是个架空的朝代,我在这儿的书屋里看到过正史上各朝各代的书藉,想来这个时空是完全不同于我曾在的那个时空的,它收容了那个时空某一时段的文化,却没有镶嵌于那一时段中去。

既这么着,我也不怕因大肆引用古人的东西而引出不必要的麻烦,一首自个儿最喜欢的《将进酒》不多时跃然纸上,小心吹干墨渍,递给这人过目。

这人正捧着我的那本书看得浑然忘我,以至于我叫了他两三声才醒过来,舔舔嘴唇,脸上带着抹只有男人之间才懂得的坏笑,凑过来压低声音,道:“小哥儿,打个商量,这书先借我看几天可好”

“我还没看完。”我伸手去要书。

这人冲我挤了挤眼睛:“我这里也有几本类似的好书,愿借给小哥儿细看……小哥儿这一本,我看完后立即还来,可好”

“你那里有几本”我挑眉。

“四本。如何”他打开行囊,从里面掏出四本明显翻烂了的书来。

我接在手里随手翻了翻内容,感觉还算不错,把头一点:“只要不下雨,我大概每天都在这里,你记得还我。”

“一定,一定,”这人笑得眉眼弯弯,把我的那本书揣到行囊里,而后接过扇子仔细看了一阵,抬起眼来在我的脸上用力盯了几眼,笑道:“小哥儿也喜欢这首《莫生气》”

随便点了个头,再次伸出手去:“五十文。”

这人扬起眉头,一脸好笑:“你这幡子上不是写着十文么”

“还有租书钱。”我依旧伸着手。

“喔——对对,”他笑着一拍脑门儿,“租书钱是一本四十文,合计付给小哥儿五十文,小哥儿那里有我的四本书,一共是一百六十文,减去应付小哥儿的五十文,小哥儿再找我九十文就是了。”说罢也伸出一只大手来到我的面前,笑眯眯地看着我。

“也好,”我不急不慌地收回手,“这四本书我不看了,请这位公子收回去,顺便请把我的那一本还回来,您付我十文,咱们两清。”

“嗳嗳——”这家伙连忙赔笑,立刻从怀里摸出五十文钱,抓过我的手,把钱硬塞进来,“开个玩笑而已,小哥儿何必当真呐,啊哈、啊哈哈哈!”一边说着那抓着我的手却不肯放开,生怕我把钱退回给他似的。

我当然不会退给他,我的那本书租金也不过是一文钱而已,平白嫌了三十九文,我傻了吗还他!

我往回抽着手,却谁料仍被这家伙牢牢握着,不由有些疑心地抬眼看他,他却飞快地松了手,咧嘴一笑:“就这么说定了!改日我来还书。”说着起身,掸掸那件洗得泛了白的天青色外衫,飘飘欲仙地想要乘风归去。

而我也准备收了摊子去吃午饭,眼看包子婶和油条嫂今天情绪有点超于二哈最高指数,留在这里只有被她们调戏的份儿,毫无还手之力——我也不想还手。

才刚站起身,就听得一阵大呼小叫由远及近,漫不经心地抬眼儿一瞟,还没等看清是怎么个情况,就见化仙欲去的那位仁兄被人撞得腾腾腾地倒退了好几步,直接仰在我摆文房四宝的高几上,得亏我反应不慢,向后轻轻一跳躲了开去,那人连桌带椅哗啦啦地翻在地上,墨汁兜头兜脸地洒了一身,毛笔在半空转了两圈后敲在他的头上,弹了一下最终落了地。

我挣钱的家活什儿啊!

就这么一下子,我至少得少吃三顿饭、多接七八笔生意才能补回来。——窦娥!你冤还是我冤!别以为你不吱声我就怕了你。

我走过去蹲身捡起那支才用了不过几天的毛笔,向上帝祈祷着这支毛笔还能坚持几天,让我多赚点钱。还没有来得及检查毛笔,突觉眼前黑影一闪,紧接着我就感觉像被马车大力的撞了一样仰面倒地,后脑勺儿狠狠地磕在青石砖的地面上,眼前一片金光闪烁。

捂着痛处望向身上这人的脸,却只来得及将一对急切又绝望的眸子印在眼底,他飞快地起身,转眼扎进了大街上的人流之中不见了踪影。在他消失后还不到片刻,七八个骑着马飞奔的人一边吆喝着行人让路一边绝尘而去。

这个家伙大约是惹了什么祸事上身,只怕是逃不远的。

管他,别人的事何用咱们操心。

从地上站起身,拍拍衣服上的土,刚才的那位扇子兄带着满脸满身的墨汁扶起被他撞翻在地的桌凳和笔纸等物,向着我笑道:“抱歉小哥儿,弄乱了你的东西,这是在下的一点歉意,请莫要见怪才是。”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吊铜钱递过来。

毫不客气地伸手收下,向他抱了抱拳:“请了。”而后不再理他,只管将笔墨纸砚胡乱塞进囊中,撤了条幅收拾好桌椅,回转我的临时租住之处。

刚刚跨进院门,就被一个人迎头撞来,于是第二次被人扑倒,桌凳也摔了,背包也飞了,笔墨纸砚散了一地,四本交换来的书也软趴趴地摊在那儿。十分无奈地叹口气,推身上那人起来,那人却一把薅住了我的衣领,一张惊恐万分的脸撑在眼前,尖叫着道:“——死了!——死了!”

“谁死了”我抓紧自己的衣领,免得被这人拉扯得春光乍泄。

“——她——于家嫂子——嫂子!”这人脸色煞白,在那里尖叫着。

于家嫂子,是我的房东夫人。

我偏过头望向北屋,见屋门开着,出现了一个吊在那里披头散发的身形。

第二章 人命官司

我的房东是一对年轻夫妻,男主人叫于荣,靠给人帮短工挣钱养家,妻子于氏织布卖钱贴补家用,夫妻俩膝下尚无子女,所以便将祖上留下的这套小四合院儿中的两间厢房及柴房出租给人住,倒也能够吃饱穿暖还有些盈余。

夫妻两个自己住的是四合院儿北面的三间瓦房,正中的是堂屋,两边的一间是卧房一间是杂物房。院子西面的两间瓦房分别是厨房和厕所,院子东面的两间则都租住了房客,院子南面只有一间小小的柴房,里面放的不是柴,而是同样租房子住的我。

眼前这个惊惶失措、压在我身上不肯起来的家伙就是房客之一,姓张名成明,二十出头,是个书生。由于科考府试在即,他从远远的乡下来到城里,住不起客栈,只好临时租了于荣家的房子落脚,至今已有十几天。

另外一名房客是个长住户,姓吴名富贵,从外地来的打工者,三十来岁,至今未娶,在虞城一处烧砖子的官窑里做工,租住于荣家的房子已经有两三年的时间。

我吃力地推开书生张成明,站起身,报复性地薅住他的衣领把他从地上揪了起来,顺便甩了他两耳光,总算令他清醒了些,温声儿向他道:“去报官。”

张成明这才反应过来,跌跌爬爬地冲出门去。

顾不得捡起我那些挣钱用的家伙儿们,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进北屋,如果于氏是刚刚悬梁,说不定还可以抢救过来,“正常情况下”缢死的过程是三至十五分钟,这要视勒颈的绳索和缢者的体重及身体状况而定。张成名早已吓破了胆,留下他只能帮倒忙,还不如我一个人来。

于氏吊在梁上披头散发的,用于她上吊的是她自己的一根裙带,这根带子已静深深地勒进她的脖颈的皮肤里,脸色发白,口水顺着嘴角留下来,衣服上以及下方的地面上都有或多或少的秽物,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臭味。

可惜,没有救了。于氏下垂着的双手上已经出现了尸斑,现在是晚春时节,这样的气温下尸斑通常会在人死后一至一个半小时内出现,可见于氏的死亡至少已经一个小时以上了。

好端端的这是为了什么呢昨儿还见她兴高采烈地买了根钗子插在头上倚着门框冲我抛媚眼儿来着,难道就是因为我假装没看到她所以一时想不开寻了短见小小的自恋了一下。

我抬起头来望向于氏的脸,这张脸还算略具姿色,事实上她也的确是个爱美的女人,每天早晨都要故意打开窗子坐在窗前画上半个时辰的妆。虽然她并没有多少闲钱买新衣,但平日里极注重仪表,同人说话的功夫都要整理自己的衣服和裙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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