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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夜黎在西厢房躺了整整半个月。
期间,天婈除了要负责他的一日三餐外,还要负责给他唱曲解闷。
当然,曲,是歌姬唱的。
不过,银子是她给的。
那日,苏夜黎用过午餐后,天婈麻利地将空碗空盆都撤了下去,打算回东厢房睡个午觉,刚要跨过门槛,苏夜黎忽然说,“成天这样躺着实在有些无趣。”
其实他只是想让天婈陪他说会话,但天婈善解人意得过了头,她回头看着苏夜黎那双充满期待的眼睛,扶着门框怔了片刻,脑中多个思绪飘过。她想起在青龙山庄时,她也曾有过多次这样躺在床上不能动弹的经历,确然比较无趣,亦比较痛苦。
那个时候,她最想做的是什么呢
唔,第一嘛,当然是下地跑两圈,别以为躺着舒服,其实腰酸背痛,偶尔腿还抽个筋,实则是个受罪的活。第二嘛,若实在不能下地,能躺在床上剥剥瓜子,听听小曲也是好的。
依天婈过来人的经验以及那点浅薄医术来看,苏夜黎这伤势,怕一时半会是不能下床的,那他是想听听小曲
想到这一层,天婈先警惕地摸了摸荷包里的银子,见还算宽裕,于是大方地挺直腰杆,丢了句“你等着”就衣袂飘飘地匆匆出门去了。苏夜黎等了一个时辰,她才衣袂飘飘地回来了,身后跟了个肤白貌美的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身后又跟着四个或抱琵琶或捧箫的薄纱女子,个个曲线玲珑、身姿傲然。
苏夜黎一愣,纳闷地问天婈:“她们是”
天婈招呼那白衣女子上前来,对苏夜黎道:“这位是柳儿姑娘,乃天香阁的头牌,后面那四位是她的随侍乐妓。”俯身凑到苏夜黎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可是花了大价钱的,你想听什么曲尽管让她唱。”
未待苏夜黎回应,又从怀中掏出一包瓜子塞给他,“听曲之绝配,足以解一下午的闷了。”
苏夜黎默了默,良久,挣扎道:“我其实,不是太想......”
听曲两个字还压在喉咙里,天婈已搬了张绣凳放在床前,请那名唤柳儿的歌姬落座,她压根没听见苏夜黎的话,开口道,“你之前说卖艺不卖身,实乃贞洁女子。我这兄弟并非好色之人,只图解个闷,你且弹几曲给他听听,若他不想听曲了,你可给他讲讲笑话。”提醒道,“我可是付了三个时辰的银子。”
那柳儿见了躺在床上的苏夜黎,未语脸先红了一片,她久经风月场,竟从未见过如此俊美的公子。此刻听了天婈的话,她双手绞着帕子,柔声道:“奴家改变主意了。”
天婈一愣,警惕地说道:“违约可是要双倍奉还银子的。”
“不,奴家不是那个意思。”柳儿飞速地扫了一眼苏夜黎,娇羞无限地说道,“若公子有意,奴家......奴家亦可卖身。”
天婈一怔,此前在天香阁时,她冷傲至极,声称自己冰清玉洁,绝不卖身,这才眨眼的功夫,怎就变了往床上扫了一眼,见苏夜黎的脸色虽有些黑,但皮肤白皙、容颜俊美,约莫她是被他这副皮相给迷惑住了。
不禁感叹,这色字,果然能迷心窍。
天婈在心里斟酌了又斟酌,郑重地道:“这个,你们自行商量。”又看了苏夜黎一眼,“但,这个银子,我可不出。”
苏夜黎的脸色更黑了。
安排妥当后,天婈抬脚跨回了东厢房,许是劳心劳神了半晌,才往榻上躺了一会便睡着了。睡梦中,总有缠绵轻柔的丝竹声往她耳里钻。
这一觉直睡了三四个时辰,醒来时,天已漆黑,不过屋内却点了烛火。
“殿下,过来吃饭吧。”瓦瓦一边布碗筷子一边唤道。
天婈揉了揉眉头,问:“你几时回来的”
“申时。”瓦瓦道,“我见殿下睡得香甜,就没打扰。”又道,“莫离也来了。”说着,转身去取了一个白玉匣子过来,“夜黎神君让莫离拿过来的。”
天婈将匣子打开,看到一枚鸡子大小的珠子安安静静地躺在里头,是混元珠。
“莫离从花妖那拿过来的”
“约莫是吧。”瓦瓦道,“听他说花妖有了身孕。”
天婈微微一怔,若不是花妖逆天行事,宋岩早已是个死人,要是花妖肚子里的孩子平安出世,天下岂不是又多了一个异数
苏夜黎又要头疼了。
吃好饭后,天婈踱步往西厢房去,走到门口,听到一个轻柔婉转的声音,“公子,奴家来吧。”
天婈脚步一滞,那歌姬柳儿竟还未离去
她想了一会,抬手叩门。
门却是虚掩着的,轻轻一推就开了,天婈一眼瞧尽屋内景象,苏夜黎慵懒地半靠在床上,白衣女子立于香炉前,两指间轻轻捻着一粒梧桐子,素腕轻动,投入香炉,炭火微薰,顿时暗香盈盈,中人欲醉。
好一幅红袖添香图。
“三殿下。”莫离端着一只碗从身后过来,“为何不进去”
屋内那两人均循声望过来,天婈不自在地咳了一声,跨步进去。屋内香味更浓,天婈忍不住打了个响亮的喷嚏,莫离忙打开窗子,透进一阵清风。
天婈揉了揉鼻子,终没忍住,问了出口:“柳儿姑娘,怎的还不回天香阁”
柳儿粉脸低垂,柔声道:“先前忘了告知姑娘,天香阁今日买三个时辰赠三个时辰,奴家时辰未到,自是不好离去。”
天婈一愣,她在天香阁讨价还价了半天,一个铜板都没少,那时怎么不说愣完后,她飞快地在心中打了一下算盘,与柳儿商量道,“那我们不要你赠送那三个时辰,你退还一半银子如何”
柳儿怔了一怔,喃喃道:“这......这......怕是不妥吧。”
天婈纳闷:“有何不妥”
柳儿满脸涨红,贝齿咬着下唇,绞着衣角,嗫嚅道:“这......奴家......”
天婈了然:“约莫你不舍得”
“不,不是......”柳儿手足无措地立着,天婈见她如此为难,刚想说算了,她忽然转身朝苏夜黎跪下,膝行到床边,泫然欲滴地说道:“公子,奴家原本也是好人家的女儿,只因家道衰落才沦落于烟花之地。但奴家一直守身如玉、盼望有朝一日得遇良人,今日奴家见了公子......“面上一红,“但求公子留下奴家,奴家愿做牛做马,终身服侍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