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德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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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若水是在两个时辰之后才知道未央宫的事。

彼时她用过了冰酪，和李望舒还有几个相熟的秀女坐在云岫院的院中纳凉，正听嬷嬷讲昔年赵将军如何威风凛凛，公主如何一见倾心求圣上赐婚的美谈。

听到正起兴的时候，涌进来一大批宫女太监模样的宫人前来道贺。

不一会，小小的院子挤满了一大批人，个个脸上迎着喜气，仿佛是什么自己经历了什么喜事一般，你一言我一语的道起喜来。

叶若水迷迷糊糊的听着似乎是这届秀女出了一位了不起的人物，正式的被聘为太子妃云云。内心正十分惊讶，脑子一团乱的时候，有太监高声唱道：“德妃娘娘驾到——”

众人纷纷下跪行礼，一个个敛声屏气，一时之间热闹的院子顿时规矩整肃了起来。

叶若水不敢抬头，怕出错引起这个看起来并不好惹的四妃之一的注意，届时自家的家门性命都难说。她正这样想着，就听见一道轻柔婉约的声音传来：“哪位是叶若水叶姑娘”

众人都沉默。叶若水缓缓抬起头来，脑袋里却空白一片，想不起来任何事了。隐隐的直觉告诉她，这件事和方才的道喜有关。

“臣女叶氏若水，拜见德妃娘娘。”她走出人群，规矩、标整的行了大礼参见。‘越到这个时候越不能出错，’她心里这样想，更加坚定了少说话少做事的念头。

那头传来一声轻笑。叶若水用耳朵听，知她心里多少有几分轻视怠慢之意，尚因自己出身并不好，德妃连步辇都没下，而是在上面轻轻说了一句：“怪道太子要定你为太子妃。濯而不妖，婉而不媚，我若是男子，也定定喜欢的。”

叶若水低下头，并不敢多言。她垂眼静静的看着叶若水，良久才缓缓开口道：“竟是忘了，你起来吧。”

叶若水跪久了腿很麻，此刻心里却更加麻木。她甚至来不及想自己为什么自己会被聘为太子妃，而是细细思忖德妃此次来告知她有什么目的，顺便留意上面的动静。

德妃又变了声音，从先前的慵懒变换到此刻的打趣的目光和语气似乎不需要任何技巧和掩饰：“是本宫多嘴。此次前来是恭贺你的，摇身一变变成了皇家的媳妇了，”

她的目光更加深邃和压迫，最后化为虚无，沉声中吐露了威势：“以后你们可得伺候好这位未来的太子妃娘娘了。麻雀和凤凰也就是一夕一间的事情，要是有哪个多心的伺候不好太子妃，我可是第一个要收拾你们的。”

叶若水忙跪下又叩首行了大礼：“臣女不敢。臣女草芥出身，身家性命皆是皇天所赐，不敢过分奢求。”

德妃似乎并不买账，而是细细的盯着她，这让叶若水如芒在背，怕的鸡皮疙瘩都起了，却不敢露出一丝害怕和紧张，而是轻轻地感受心中鼓点般的振动。

德妃终于还是开了口：“你也莫妄自菲薄。你这未来太子妃也未免太过胆小，动不动就草芥草芥，跪下给人叩首礼拜，传出去不是让人笑话”说罢像是嘲笑她一般，轻轻地抿嘴一笑，掩饰了过去。

叶若水心中无波无澜。她在进宫之前，就做好了被人攻击出身的准备，也做好自己被别人压得抬不起头来、嘲讽加上冷漠忽视的准备。反正自己出身不好这是事实，不管现在她变成如何，从她进宫的那一刻起，大家就都是皇室的奴才，谁又比谁的出身高贵多少

她自然是不会说出来的，而是挺直了身子，不痛不痒的回了句：“是。”

德妃今日此刻来，便是想看看这位能让太子很瞧得上的准太子妃品行如何，顺便激怒她而已。在她的眼里，这些秀女都是些小孩子，自己宫中沉浮二十载，怎么会看不穿呢

可是当她看见叶若水不卑不亢，冷冷淡淡的回了自己的话，心中怒火更盛，却没有办法。她知道，自己今日不管如何，可以激怒她、甚至可以嘲讽她侮辱她，但是唯一不能做的就是动她。

眼前的这个秀女也看出来了。所以她才敢，她才敢！

德妃死死盯着叶若水头上的那只玲珑玉珠钗，恨恨的刚要开口，便有太监唱：“皇后娘娘驾到——”

这次叶若水并没等步辇停下才听见声音。而是在门口变听见外面一阵巧笑声：“我来给叶氏女贺喜。这叶氏以后啊，可是我的儿媳妇了。”

她往门口望去，便看见林皇后笑着低声打趣身边的丫鬟，一边微微笑道：“我来给叶氏女道喜，是哪个快领来给我瞧瞧。”

叶若水本就跪着，此时直接转向门口那位红色锦丝花簇凤袍的主人那里，又站起来重新行了大礼，庄重地和从前学习好的一样，一丝不苟的行完了礼。

林皇后忙忙走过来，虚扶着叶若水起来，嘴上连连说道：“快起来，快起来。一家人，总是这样行来行去不嫌累的慌。”

叶若水才敢仔细的瞧林皇后。她笑的很和蔼，很慈祥，只是笑意未达眼底，但是她却莫名的松了口气：看来唱白脸的来了。

自己也能舒口气了。

她低头收拾好自己的表情，再抬头的时候已经是满眼的恭敬和崇拜、感激：“是。谢谢皇后娘娘。”

皇后还是和善的笑，说话声音也温温软软的：“若水以后便是皇家的媳妇了。今日太子特意请了皇上的旨意，聘你为正妃呢。”

她决口不提出身不出身的事，而是上下打量她一番，“这孩子我很喜欢。”说罢，又严声对身后的宫人们说：“以后叶姑娘的起居食住都要仔细好了。更不要有哪个错了主意的，对主子犯上不敬，或是越了规矩办事拿乔的，都给我瞧好了！”

德妃听这话，脸色一白，忙忙的下车冲着皇后见了礼，随后便大大方方似乎不甚在意的说：“臣妾和娘娘一样，途经这云岫院，想给叶姑娘道贺呢。既然娘娘来了，臣妾便不打扰娘娘和太子妃婆媳叙话，先行告退了。”

皇后神色不变，甚至一眼都没瞧德妃，似乎是很生气德妃的事，冷冷淡淡的对德妃说，面还是朝着叶若水的，拉着叶若水的手一刻没松开：“去吧。”

很快，德妃上了步辇，渐行渐远的消失在了众人的视线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