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春卓提示您:看后求收藏(吾爱小说网www.52kxsw.net),接着再看更方便。

一九八二年秋天,位于中国北部的瓦拉尔林杨气温已降到零摄氏度。

寒霜袭击后的花草凄哀地垂着头,间或有树叶扑簌扑簌掉落。

空气中弥漫着松叶绿植混杂泥土的味道。

远处苍翠的山峰正在淡去,由青绿到黄绿再到灰绿,直到黄褐色。

这个有着二百多户住家的山区小镇笼罩在浓郁的秋色中。

冬天就要来了,人们忙着把地里的蔬菜收割回家。瓦拉尔地处北疆,全年有效积温不足以种植粮食经济作物,只能种一些对温度要求低的蔬菜,人们就是靠着这些蔬菜度过一个又一个的四季。

收菜,储菜,腌菜,除了这些,入冬前更要做好一件事,就是遛窗缝儿。

先把报纸(要是能有纯色的纸就更好了)裁成10厘米左右宽的长条,白面加水熬成浆糊,把浆糊涂在纸带一面,然后整齐地糊在窗子与棂框之间的缝隙上,整个冬天就不会有冷风从窗子钻进来了。

57岁的张喜来也在做着迎接这个冬天的准备。

他计算着冬天来临前再多出几日工,多挣些工分,让家里的孩子们这个冬天能穿上棉衣棉鞋不挨冻,过年的时候能有米和肉,再给孙儿们添些新衣和糖果,如果钱充足的话就再买两床被褥,这里的冬天着实冷啊,夜里总要被冻醒几次。

一入冬,他和老伴的膝盖和腰便隐隐酸胀,旧痛不解,又添新疾,日子过得艰难。

这天清早,天还蒙蒙黑,他便蹑手蹑脚地起床,用绑腿在棉裤外把小腿到脚踝处细细缠好,穿上黄大衣,戴上狗皮帽子,悄悄地下炕来到桌子前,那里放着一个铝制饭盒,里面是老伴儿头晚备下的今天要带的餐食,通常是几个馍或烙饼加咸菜,张老汉揣起饭盒准备出门。

“把粘袜套上吧,起风了。”

尽管张喜来小心翼翼不弄出声响,老伴还是醒了,她说着话从铺垫下拿出一双旧棉粘脚套。

张老汉接过脚套,套在脚上,穿上厚棉坞儿鞋,欲要出门又返回来,对老伴儿说:“这几日夏生咳得厉害,你给她熬些梨水压压咳。”

老伴点了点头,他才放心出了家门。

此次与他出行的照例还是平日里几个没有正式工作的男人,这其中有一个十七岁的男孩儿,叫铁蛋儿,上个月父亲病故,母亲领着兄妹三人和年迈的婆婆艰难度日。他是家中老大,不得不辍学帮衬母亲挣钱养家,是个苦命的孩子,小小年纪,瘦弱的肩膀扛着粗大的木头一步三摇,腰也压得弯了下去。

做了三天便恹恹得无精打采,晚上回到家饭也懒得吃。

这日早上他母亲叫他起床安顿他吃了早饭,含泪把他送出了门。

张老汉和铁蛋儿来到镇子西头集合地点,一辆蓝色卡车已经等候在那里。

人陆续到齐后,卡车载着二十几个人径直向西飞奔而去。

张喜来本想在车上打个盹,可是跑起来的车子风吹在脸上象刀割一样疼,使他无法入睡,便拿出个馒头啃起来。

卡车行驶了四十多分钟,在一处叫十九点的地方停了下来,在工头带领下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小树用锯条锯断抬到路边,大树用油锯放倒。

很快工头带领大家在一棵枯萎了一半的老杨树下停住,打算伐掉它。

这棵树直径有半米粗,二十多米高。

大家配合着,用绳子在树上绑好,按计划油锯手先在一侧锯开三分之一,然后在另一侧错开位置继续锯三分之二,最后大伙再合力将树拉倒。

就在油锯手锯第二面的时候,大树便倾倒下来,大大小小的枝条和落叶从天空飘落下来,大家慌了手脚纷纷向后方撤去……

北京时间上午九点二十分,瓦拉尔中心校二年级学生张秋生,已上完课间操,第三节课刚刚开始,老师正带领学生们朗读课文。

突然,教室门外闪过一个小身影,站在门口向里张望,老师走出教室。

张秋生看清那个身影是自己读五年级的哥哥张冬生,在和老师说着什么。

老师回到教室,让他收拾好书包出来。

张秋生预感到出了什么事儿,他迅速将书本文具收拾好,拎起书包快步走出教室,没等说话,哥哥拉起他便跑起来。

“爷不行了,姐已先回去了,我们要快些。”哥哥只说了这一句话,兄弟二人一路便再没有话语,只顾着朝家跑去,大约一公里路程,很快就到家了。

院子里聚集着二三十人,父亲张德顺已经在家了,这个三十七岁的汉子红着双眼,沉默着。

东屋里传来奶奶断断续续的哭声,几位婶子陪着说些宽慰的话。

母亲在西屋炕上躺着垂泪。

小妹夏生似乎被吓到了,哇哇地哭着,姐姐春生抱着哄她。

“那树本不该这么快倒下,谁知是棵空心树。。。。。。”院子里的人们讲述着早上发生的惊险一幕。

“张老爷子是大好人啊,救了铁蛋一命啊!”

“铁蛋,你可得报恩啊!”

“不如现在就认做孙子!”

人们七嘴八舌说开了,张德顺从大伙儿的讲述中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树是空心儿的,又特别高大,所以比平时倒下的速度快,人们急忙撤退时,铁蛋懵住了不知往哪个方向跑,张老汉冲过去拽着铁蛋往安全地带跑,可还是慢了些,被倒下的树砸中,当时就不行了,铁蛋幸运只是被树枝划伤。

人群中的铁蛋好象还没有从刚发生的事故中缓过神来,也或是被吓傻了,他目光空洞得近乎呆滞,闷不出声,脸上树条划破的伤口还渗着血。

铁蛋娘闻讯赶了过来,手里拿着铁蛋爹死时用剩下的白布,脸上的神情十分哀伤,她的话语中有悲痛和愧疚,还夹杂着些许无奈:“德顺兄弟,实在对不住啊,铁蛋这孩子命贱,你若不嫌弃就认作儿子罢,让他给张大爷披麻带孝送终……”说着便泣不成声。

张德顺看着这个刚经历丧夫之痛,被生活折磨得憔悴不堪的女人,升起了一丝怜悯之情,他哽咽着说:“这都是命啊……你就这一个儿子,我怎忍心夺走……铁蛋若能好好做人,将来有了造化,也算对得起我爹了……”

一直沉默的铁蛋此时“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他扑通跪倒在张德顺面前嚎啕大哭起来,张德顺将铁蛋拉起二人抱头痛哭,众人也纷纷落泪感叹这世事无常。

哭了一阵子方才停住,张德顺让铁蛋娘带他回家处理脸上的伤口,铁蛋娘留下二十元钱,张德顺知道她家生活困难不肯收,铁蛋娘执意要给仿佛这样才会心安,张德顺推脱不过便收下了,心想她一家子人不知又要怎么节省了,不知得挨多少饿了。

春生见家里来人越来越多,又到了晌午时刻,便抽身来到厨房,柜子里有头天蒸好的馒头,她想着再做一锅菜就可以了。

地窖里有今年秋收的土豆白菜和萝卜,她拿着筐子下了菜窖,捡了几个大个儿土豆,一颗包心菜,又去院子抱了柴火燃起锅灶,烧上一锅热水,洗菜、切菜,正忙着的她猛一抬头,发现父亲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

“给你二叔去个信儿罢,”张德顺压低着嘶哑的声音说。

“做饭谁又吃得下”

春生低下头。

张德顺没有马上离开厨房,他的腿很沉,站在那里不知要迈向哪,心里阵阵刺痛,头晕得天旋地转嗡嗡作响,浑身没有一丝力气,若不是有股力量支撑着,他仿佛随时会倒下去。

见父亲强忍伤痛的样子,春生内心十分难过,她本想安慰几句,又不知说什么好,话还没出口,泪便流了出来。

怕引的父亲更加伤心,她强忍住泪说道:“弟妹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他们会饿得快,即使咱们吃不下,这些帮忙的街坊邻居也总要吃饭的……”

张德顺此时方才有些醒悟过来,家里此时是在办丧事,已经陆续来了不少吊唁和帮忙的人,现在最重要的是把父亲安葬好,礼数上不能让人见笑。

他惊异于春生的见解和冷静,这个整日忙着生计的中年男人没有时间关心孩子的成长,他好象没有发现他的大女儿已经出落成美丽的大姑娘了,他甚至都没有仔细地看过她的模样。

此时他细细地打量春生,细高挑儿的身材遗传他父亲和他的基因,白净儿的瓜子脸上两条柳叶眉,五官很是齐整,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散落着几缕刘海儿,宽大的衣衫遮不住青春的气息,张德顺发觉他十六岁的大女儿已不似孩童,她长大了。

邻居冯二已经为张德顺张罗开来,他把帮忙的朋友、同事、街邻分成几个小组,一组负责做纸活儿,扎花圈、牛马等纸制丧葬品,一组缝纫活儿好的妇女负责制作寿衣,一组人负责采买,有两人专门记账,剩下没有什么特长手艺的人就负责做杂活。

对于处理类似的事情,做为林场生产组组长的冯二还是很拿得起的,他为人热情,喜欢张罗事情,谁家有大事小情的他都愿意帮忙,况且这个冯二是张德顺的好友,二人交情颇深。

张德顺十七岁当兵,转业时服从分配来到林区开发建设,先是在筑路队修了五年公路,又在林场做了六年伐木工,有一次伐树时被油锯伤了腿,留下后遗症,腿吃不了劲,天一凉就痛,后来林场成立了木材加工厂,他便回到厂里做了内勤。

冯二是他在筑路队时的同事,两人一同挥锹抡镐,是从小伙子时建立起的友谊。

后来两人各自结婚生子,一路走来相互扶持帮助。

两人有个共同爱好就是喜欢饮酒,发了工钱或有闲瑕时二人时常坐在一起喝上几盅。

饮酒是他们娱乐休闲的主题,暖酒下肚,心扉敞开,情谊也如同杯中酒越酿越醇。

冯二找到张德顺说:“老爷子是意外,我们应当找一个懂行的人算一算,别犯了忌讳。”

张德顺见母亲受到突然的打击病倒,媳妇原本身体就不好,这个时候能有冯二为自己料理,心里自然感激,便把诸事托付给冯二。

春生把菜炖到锅里后便去镇邮局发电报,她想着要把电报尽量言简意赅,因为发电报一个字两毛钱,很贵,况且父亲虽交待给她却并未拿钱,春生也没管父亲要,带上自己暑假卖山货积攒下来的钱去了。

作为家中老大的她似乎格外懂事,从小就知道帮着父母做家务,父母忙得没时间照顾孩子,弟妹常由她来带,正是如此春生从小就知道自己肩负着照顾家庭的责任。

从小学四年级起,她每个暑假都去山里采野果子,然后起早赶火车去县里卖,8分钱一杯,从早上卖到下午,一篮子蓝莓果差不多就卖完了,能卖上四到五块钱,再坐晚上车回家,她知道赚钱的辛苦,平日里的钱只用来买学习用品,偶尔也会给弟妹买几块糖果儿。

她斟酌了一会儿定下来电报的四个字:父亡速归。

回到家,冬生、秋生、夏生一同围了过来,春生见弟妹们惶恐不安冻得瑟瑟发抖的样子,十分心疼,便将他们带回屋里:“你们三个好好吃饭,吃过饭我带你们去看爷……”

张喜来因为是意外横死,按当地风俗不能停放在家里,出事后被放在了镇卫生所的太平间。

镇卫生所是近年来后建成的,在镇子的最西面,一排低矮的平房周围是草木丛生的次生林地,小树只有一人来高,灌木郁郁葱葱,草丛地被十分茂盛,人们在这片林地中间开了一条小路,太平间就在这条小路的路北侧,而南侧就是镇子里比较集中的坟地,坟地再往南就是大片茂密的森林。

这条小路平日人迹罕至,人们每每经过此处都会觉得阴沉恐怖,会不由得加快脚步立刻走掉。

姐弟四人此刻来到了这条小路上。

冬生秋生拉着妹妹紧跟在春生后面。

大人平日是不会让小孩跑到这个地方玩的,姐弟四人已明显感觉到了这里的恐怖。

一间没有锁的木制太平房,因为年久木头已经变成了深褐色,有的地方腐烂留下大小的窟窿眼儿,透着里面的黑暗和诡异,间或有野狗在门外嗅来嗅去。

对面儿大小隆起的坟包儿,新坟前散放着鲜艳的花圈,丝缕缕的飘带象是冥灵的招幕,旧坟上杂草丛生甚是凄凉。

坟地后幽暗的森林更是把这里衬托得异常阴森恐怖,似乎鬼怪幽灵就在这森林里面游荡。

来到了太平房前,门是向北开的,姐弟四人趟过草丛绕到北侧,并没敢进去,她们屏住呼吸仔细聆听,未听见里面有声响,远处传来风吹树叶的呜咽声,间或几声沉闷的乌鸦啼叫。

春生壮着胆子推开那扇门,屋内景象十分凄凉。

这个十平方米左右的小木屋建造时没有铺设地面,泥土地上荒草丛生,深黄的枯草间散落着灰烬。

屋内照不进阳光,幽暗潮湿,阴冷的气息和发霉的味道扑面而来。

靠近里侧有一个木头搭起的架子,此刻张喜来就躺在这个木架子上,身上盖着白布,白布上透着斑驳血迹,白布很短只盖到了小腿处,一只脚没有穿鞋子,露出早上老伴递给他的毡袜,绑腿上粘着数枚松针和草籽。

孩子们心跳加速,十分害怕,眼中闪烁着惊悚,仿佛躺在这里的已经不是她们亲爱的爷爷而是可怕的鬼魂了。

春生犹豫了一下,还是掀开了白布,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张喜来头部血肉模糊,面部扭曲狰狞甚是吓人。

都市言情推荐阅读 More+
赌石之翡翠眼

赌石之翡翠眼

丧心病狂的十三哟
每个人都可能是命运的主角,缺失的只是一个机会。为了供妹妹读书不得不放弃学业的普通人林彦因一场意外得到了透视的能力,无意中接触赌石并通过赌石打开了人生的另一道大门。金手指的降临让他和发小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世界,财富,女人,权利通通有!他们迷茫过面对人生的道路,到底该怎么走。他们一路走来,遇到危机,遇到欺骗,接受过他人的善意,也承受过满满的恶意,不同的人有不同的选择,然而很多时候人生并不是按照期望的
都市 连载 61万字
战龙出狱,我的倾城未婚妻

战龙出狱,我的倾城未婚妻

昨夜满星辰
叶尘替女友背锅坐牢三年,在监狱中遇到了改变一生的人,成为狱中龙!他满心欢喜出狱,准备迎娶女友时,女友却和富二代领证,当场恶心他!殊不知,叶尘转头便和美女总裁住在了一起……
都市 连载 41万字
八零年代当卷王

八零年代当卷王

大大大夏森啊
猝死的女博士盛楠一睁眼穿回了桃花屯的孤女盛男,父母双亡的她不仅要被亲奶送去山沟沟当后娘,还留下了五个嗷嗷待脯的妹妹。家徒四壁,屋顶漏风,家里穷的到不出一粒米,一朝回到解放前的盛楠不认命,她一手养崽,一手奋斗,从桃花屯到小县城,再到首都最高学府,一路把自己的人生过的轰轰烈烈,如火如荼!
都市 连载 53万字
九霄风云

九霄风云

冷雪寒霜
九天十地,碧落黄泉,这是一个气势恢宏的仙侠世界现代青年杨潇意外重生于此,以平庸之资拜入上古大宗仙云宗门下。修云法,炼云气,化云元,凝云核,融仙云,纳兽灵……脚..
都市 连载 43万字
医妃她只想继承家产

医妃她只想继承家产

帝柒重华
天庆一十七年冬,一个身体孱弱的女子带着一封血书走进慕容家,从此一跃成为身份尊贵的丞相府嫡长女、当朝三王爷龙天宸未过门的妻。消息传出,满京哗然,众说纷纭,然无论别人怎么说,那当事之人却均置之一笑,世人皆道她麻雀变凤凰飞上枝头,又言她即为新门寡亦是泼天富贵、累世之福,殊不知她本沧海遗珠复仇而来……
都市 连载 44万字
炼器万年后

炼器万年后

娄先森的奇妙冒险
修炼界有一至高无上的神境修士,这名修士虽有无上法力却沉迷炼器,于是世人称其为炼器至尊!他有一个梦想,就是拥有一件人人都能用,人人都想用的神器,于是在挑战世间所有神器持有者后,他闭关了。万年后,他终于炼出梦中神器,仰天长啸出关。可是,散去结界后他却一脸懵逼。等等……我宗门呢?这天上飞的铁疙瘩居然没有丝毫灵力外漏,又是什么稀罕法器?!地上还有跑的飞快的铁疙瘩,居然连凡人也能驾驭?!后来他才知道,他把
都市 连载 37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