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3章 青梅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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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一听是第三宴的席面，怕露出马脚没敢多问，甘莎冒冒失失，那宋司长听见了竟也没训她，只是让她们把长得漂亮的青梅捡出来。
三人摘了整整一箩筐青梅，皮相漂亮的能捡出半筐多来，碧桃听甘莎说，因为青梅长的时候，若星带帐设司的大家做了布套把青梅的果实一个个套起来，所以许多都长得很好，没有被鸟儿破坏。
青梅搬到井旁边洗时，顾泱泱又挑了一些没有熟过头的青涩梅子拿去做酒茶，碧桃没忍住，随口问了一句什么是酒茶。
顾泱泱很大方的直接说：“就是先用青梅和密云龙的团茶一道煮出青梅茶来，然勾兑上浓浓香香的青梅蜂蜜甜果酒，喝了不会上头，只是微醺，不会叫人在宴席上说错话。”
琼林宴是皇上主持，若是闹了酒疯，那可是要命的。
若星见碧桃问了几句又不敢多问的样子，浅浅莞尔，给她递了颗熟的梅子尝尝，“碧桃，你既已是自由人了，想不想加入玲珑四司”
碧桃心下一惊，没想到这么顺利就能加入这里，她还以为要一番波折……
见她不说话，甘莎以为她紧张，道：“你别拘谨，我们玲珑四司招学徒，向来是以落难的女子优先的，我从南钺到盛京经商，被人欺负了，正好被司长救下，一来二去来这做了学徒，碧桃姑娘，你要是无处可去，就留下来，大家一起学技艺挣钱，现在司里生意特别多，人手还不够呢。”
这里都是落难的女子碧桃想起多载前在扬州时，灵动坊和玲珑四司在扬州已然是对手，但进灵动坊做学徒要求非常高，譬如帐设司、台盘司这些能培养绣工和画工的，甚至是官家小姐才收，所以很多人只能转道去玲珑四司，听闻那边对女子是来者不拒的，每月以技艺考核，能者留下，没想到还优先收落难的女子。
难怪……李司长要让她演一出戏，把她打出来。
碧桃想到什么，问到：“那不用签身契吗”
若星道：“学徒又不是奴隶，为何要签身契。”
灵动坊的学徒，若不是什么官家小姐，平民能考进去，都是要签身契的。
碧桃登时觉得，有些不齿自己来此处的目的，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她若是就这么回去了，恐怕要被李司长打断腿。
“宋司长，我想加入……”
若星点点头，问她：“你此前是在哪一司做学徒的”
“在厨司。”
“那你就跟着厨司吧，厨司现在由我掌管，没有太多规矩，只是刚来的学徒，头三个月每日都要去学堂。”
碧桃一愣：“学堂，是学技艺的”
若星：“都学，我们玲珑四司有自己的四司理学，这是一门大课，其余的，男子在学堂学什么，玲珑的学徒一样要学。”
“不用再交束修吗”碧桃有些不可置信。
甘莎抢答：“自然不用，这是我们玲珑四司自己的族学，碧桃姑娘，明日与我一道卯时起床去学堂，你就知道什么叫充实了。”
碧桃：“……”
第二日，碧桃鸡叫就起来，上午跟着甘莎去宅子里单独开出来的学堂，下午去厨司做酒楼点的单，这几日入了夏，景乐宫订了上千份荔枝乳膏，要尽快做出来。
这荔枝乳膏是若星自己研制的方子，并没有避开学徒，而且直接将方子教给她们，以便量产。
若星午食后来了一次，亲自做了一份荔枝乳膏，她将糯米和大米混合磨成粉，用牛乳小火熬煮，其间不断放入荔枝榨成的汁水和荔枝肉来替代糖，熬过半刻钟后，变成了粘稠的米布，然后放入玲珑羽烧制的荔枝状小碗中，拿到冰窖中凝固。
碧桃见若星取出一个奇特的打蛋器具，像石磨一般的构造，一边是可以转动的把手，另一边是盛蛋的器皿，转动把手，器皿里的搅拌棍就会飞速转动起来。
甘莎自豪道：“这是我们帐设司的姑娘做的。”
若星将鸡蛋黄挑出去，只将蛋清放进去快速搅拌，中间夹了砂糖和醋，还有焉盐，过不了多久，蛋清就变成了云儿一般绵软的泡沫，她把这些泡沫放入油纸袋中，袋子剪开一个口，在瓷盘中轻轻将这些“泡沫”挤成荔枝果肉一样的形状。
“甘莎，拿去炉子里。”
甘莎将云儿泡沫拿去烤制，若星继续来一些奶豆腐，奶豆腐是牛乳包上蒸布滴了一夜水提炼出来的，把奶豆腐放进去搅拌，等奶豆腐起了绵密的泡，把蛋清和荔枝水加进去。
“这是奶豆腐做的乳膏。”若星用勺子盛了一勺给碧桃尝尝。
碧桃还是第一次吃到这样的乳膏，奶香味和荔枝的清甜混合在一起，醇厚却清爽，在口中缠缠绵绵，柔软得不得了，“太好吃了！”
难怪盛京中各大酒楼对玲珑四司出品的菜肴趋之若鹜，这……的确是她从未吃过的味道。
待云儿泡沫烤制好了，拿出来竟变成了一个个白白胖胖的荔枝酥饼，但口感又和荔枝酥饼不同，咬上一口，脆香一瞬，就在口中化了。
若星将冰镇好的米布取出来，冰冰凉凉弹滑无比，然后挤入乳膏，再放上一块荔枝酥饼，“荔枝乳膏”就做好了。
若星微微笑道：“这是甘莎老家的做法，我们改良了一些，等做琼林宴的试席时，将荔枝换成青梅，就成了。”
看来玲珑四司为琼林宴准备的试席是以青梅为主。
甘莎推着碧桃做荔枝乳膏，今日少说要做出两百份来，一份的售价是一两银子，做完了，厨司的大家都能有奖赏。
碧桃瞪大了双眼：“一两银子！真的会有人买吗”
甘莎：“当然有，玲珑四司可是为公主办宴的四司，只要是玲珑四司的东西必然昂贵，不然，岂不是打公主的脸”
碧桃听明白了，长宁公主吃穿用样样都能在盛京中火热，官家小姐们以公主为榜样，玲珑四司如今也是公主用过的东西了，自然名贵，但只要买了，就是身份的象征。
忙活一日，碧桃帮忙做了二十份荔枝乳膏，卖相还可以，每份领到了一百文的奖赏，非常丰厚，然而，碧桃才刚刚做学徒一日……
两三日后，又开始做腊肉甜瓜，是用腌制好的肥瘦相间的腊肉煮熟了，切成薄薄一片，裹住甜瓜，再撒上一些特制的芥辣酱，一份有三个，也卖一两银子。
其余三司同样效仿，帐设司出售屏风、九射格等新奇玩意儿，台盘司一如既往卖炊具及瓷具，茶酒司眼下已经向官监酒务申请了造酒令，等造酒令下来了，就可以自己开设酒坊，目前还只能供给，用酒楼的牌子去售。
碧桃终于懂了，难怪玲珑四司的学徒们每日这么热闹，这简直，是一个巨大的聚宝盆，宋司长慷慨，是因为懂得太多，就算一样两样被学去了，她还能做出无数新的菜肴。
一连做了三日酒楼的订单，若星晨时跨入厨司，抱着一罐酿好的青梅露，道：“今日不做酒楼的单子了，我准备了数十道青梅菜肴，为琼林宴的席面制作青梅宴，你们来试菜，出出主意。”
厨司的姑娘们最喜欢的就是试菜了，因为若星做得菜肴并非都出自姑母写得《四司理学》，大多数是她自己琢磨出来的方子，精致又好吃。
忙活了一上午，先是出炉了雕梅扣肉、青梅露蒸鱼、紫苏青梅饼、雕花梅球、和青梅羹、梅子酿鸡几道菜，还有一道南钺的特色菜，酸梅沾芥辣，名曰思翡绵绵，一口下去，又酸又辣，可不是思念心上人的滋味么
若星端着青梅羹分给学徒，解释道：“琼林宴燕礼贤良，不过是若作和羹，尔惟盐梅，所以以青梅做宴，我觉得甚为合适。”
若作和羹，尔惟盐梅，本就寓意国务政事的运转，就如五味调和，需德才兼备的君臣携手共理，方能成“羹”。
碧桃心下暗暗佩服这个宋司长，琼林宴一向以豪奢铺张为主，被诟病多载，如今大荣许多州县频频遭灾，圣上一改此前作风，不喜铺张，这一桌青梅席，合算下来极为便宜，寓意又如此大气，当做给天下百姓看，定然会被传为佳话。
李司长最喜欢用名贵的食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走这个路子，所以才会在惊鸿宴上屡屡碰壁……的确无法和这位宋司长相较。
碧桃信步在宅院里逛着，不知怎么就逛到了帐设司的院子，院中姑娘们都在放灯帐纸鸢，银铃笑声此起彼伏，忽而，她看到帐设司的司长柳雨打开房门出去了，没有锁门。
碧桃重回灵动坊时，是重新签了身契的，跑不脱，李司长说过，只要找到对玲珑四司不利的东西，就可让她自由拿回身契。
她脚步一顿，悄悄走进了柳雨的房内。
晚上回到自己屋内，碧桃一推开门，发现窗口飞来一只鸟雀，脚上绑着密信，不打开也知道，是李司长。
她想了想，取来纸笔，写下几行小字，又将密信绑到鸟雀脚上放飞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