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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绍和韩馥联合上演了一出失败的废立闹剧,但他们二人也是各怀心事。韩馥虽然奉袁绍为关东联军总指挥,心里并不听他的。刘虞拒绝称帝后又去劝他主持朝廷日常工作是韩馥一个人干的,袁绍没有参与,韩馥此举实际上矛头暗指袁绍,因为袁绍以关东联军首领自居,基本上垄断了反董阵营的发言权和表奏权,他自己任命自己为全国武装部队副总司令,然后想任命谁就任命谁,俨然成了天子第二。
韩馥很不愤,如果刘虞肯出面“主持”朝廷的日常工作,等于把反董势力的领导权从袁绍手里接了过去,袁绍再也不能那么神气了。韩馥的心思袁绍当然懂,不过他现在还不能跟韩馥公开闹翻,他这个联军首领还寄居在人家的地盘上,论势力自己比韩馥差得远。
于是,袁绍加紧发展自己的力量,好在头上顶着关东联军总指挥的头衔,又因为一家50多口被董卓诛杀而获得的广泛同情,所以不愁没人主动上门。
首先来的是张杨,他是并州军的旧将,并州军的领头人原来是丁原,当初跟董卓一前一后进的洛阳,董卓篡权后策反了丁原手下的吕布,吕布把丁原杀了投奔董卓,张杨没有追随吕布,而是在外面自己发展去了,他一直在河东郡、河内郡一带打游击。
继张杨之后,南匈奴的一支在单于于扶罗的带领下也归顺了袁绍,匈奴曾经十分强大,是汉帝国的主要敌人,但到东汉末年匈奴力量逐渐式微,内部又发生了严重的斗争,最后分化为两部:一部南迁,即南匈奴,归附于朝廷;另一部远上漠北,淡出了中原政治舞台,即北匈奴。南匈奴原来的单于名叫栾提羌渠,于扶罗是他的儿子,三年前南匈奴内部也发生了一次政变,栾提羌渠被杀,须卜骨都侯被立为单于,于扶罗率众赴朝廷申诉苦情,后来便一直留居汉地。于扶罗想重回故地,却得不到朝廷准许。后来,须卜骨都侯也在叛乱中被杀身亡,可是朝廷一直把单于之位空悬着,让南匈奴的老王管理部族事务,于扶罗很有怨言。灵帝驾崩前于扶罗趁乱与白波军联手,他自称单于,进犯并州刺史部的太原以及河内郡等地,朝廷当时让董卓当并州牧,给他的主要任务就是讨伐于扶罗和白波军,后来董卓和关东联军交战,没人再去管于扶罗,于扶罗的势力有所增强。
有这两支队伍的呼应,袁绍的力量壮大了很多。
韩馥当然不希望袁绍强大,袁绍让他当关东联军的后勤部长,负责军粮供应,韩馥不好好干,常常克扣军粮,或者以次充好。同时,韩馥也在抓紧发展自己的势力。韩馥是豫州刺史部颍川郡人,他在当权冀州期间很重视人才引进,派人到老家招纳名士,荀谌、辛评、辛毗、郭图等一批人才来到了冀州。
当领导要坐稳位子,不能让下属太团结,而要设法让他们斗起来。韩馥可能就有这样的潜意识,作为一个外地人,他最担心的就是压不住本土势力,所以他有意引进外人,制造派系斗争,以此平衡各种势力。但这样的领导通常都是没本事的领导,也没办法把手下的人真正凝聚在一起,韩馥手下虽然人才济济,但派系问题很严重,矛盾重重。
这一点让袁绍的谋士逢纪看到了,他对袁绍说:“将军现在举大事,但后勤供应还仰仗别人,如果不能至少占据一个州,将来恐怕难以保全啊!”袁绍想这不是废话吗?这个道理我还能不知道?袁绍对逢纪说:“可惜韩馥兵强马壮,咱们人马少,后勤供应又不足,如果办不到,连立足之地都没有了。”袁绍的意思是,你可想好,如果跟韩馥动手,结果偷鸡不成反倒蚀把米的话,咱们连怀县这个小小的立足之地都没了。
逢纪不以为然,他建议:“可以和公孙瓒联络,让他率兵南下取冀州。公孙瓒肯定会来,那样韩馥就会害怕,到时候跟他陈说利害,韩馥一定会主动让位。”公孙瓒也是在镇压黄巾军时崛起的群雄之一,目前也在幽州一带发展,跟韩馥素有矛盾。
袁绍按照逢纪的主意给公孙瓒写了封信,相约合击韩馥,事成之后瓜分冀州。当时幽州还不全是公孙瓒的地盘,他还有个顶头上司名叫刘虞,刘虞是宗室出身,担任幽州牧,威望又高,公孙瓒拿他暂时没办法,听说南面有便宜可占公孙瓒欣然同意。
公孙瓒领兵南下,口口声声要去讨伐董卓,但目标直指韩馥。公孙瓒手下有一支彪悍的队伍,人称白马义从,纵横北疆无敌手。韩馥听说白马义从来了,吓得要死,勉强在安平打了一仗,被打败。袁绍本可以直接出面向韩馥下手,又觉得火候不够,于是走出了第二步棋,策反韩馥手下的头号将领麹义。麹这个姓不多见,可能与边地少数民族有关,麹义早年长期生活在凉州,精通羌人的战法,手下的人马都是精锐。麹义被策反的细节不清楚,作为一个派系严重的团体,有人被对手策反并不奇怪。韩馥只得又去跟麹义打,结果又被打败。
这彻底摧垮了韩馥的心理防线,他有点顶不住了。
韩馥平时重用颍川派,但这些人当个谋士可以,却没有自己的势力,冀州的真正实力掌握在本地派手里,本土派的颜良、张郃这些武将以及沮授、田丰等人并不真心支持韩馥,看到韩馥内外交困,他们也不打算真帮忙。
本土派甚至想借公孙瓒的手把颍川派挤走,在这种情况下,韩馥有了退让之心。整个事件的幕后操纵者袁绍直到这时还没有公开出面,他看到火候差不多了,使出了倒韩的第三个步骤。
袁绍派到韩馥那里展开游说的人包括郭公则、高元才、张景明等,这帮人到了韩馥那里连哄带吓,逼着韩馥让位。郭公则即郭图,本是韩馥手下颍川派的成员,这时已暗中投靠了袁绍。高元才名叫高幹,跟大学者蔡邕是一个县的人,也是袁绍的外甥。张景明的情况不详,只知道景明是他的字,他名叫张导。除了他们几个,颍川派的荀谌也暗中投靠了袁绍,他吓唬韩馥说:“公孙瓒乘胜南下,一路上各地纷纷响应,袁绍也带兵东来,搞不清楚他是什么意图,我真为将军感到担心哪!”
韩馥当然更担心,问荀谌该怎么办,荀谌继续忽悠道:“公孙瓒势不可当,袁绍是一时之杰,不会甘作将军的属下。冀州是天下要地,如果公孙瓒和袁绍联合交兵于城下,危亡立待。将军跟袁氏有旧交,现在为将军计,不如举冀州以让袁绍。袁绍得到了冀州,公孙瓒就没办法来争,袁绍必厚待将军。把冀州交给亲近的人,将军就有了让贤的美名,今后一定会安如泰山,请将军不要多疑!”
在郭图、荀谌等人车轮战式的忽悠下,韩馥被彻底洗脑,他坚定地认为目前只有让位这一条出路了,于是决定主动让贤。
韩馥的决定让很多人大吃一惊,因为他手下有亲袁派,但也有反袁派。冀州别驾闵纯、长史耿武、治中李历都反对把冀州拱手让给袁绍,他们劝韩馥:“冀州虽偏远,也有兵马百万,粮食够吃十年。袁绍不过是孤客穷军,仰我鼻息,就像股掌之上的婴儿,断了他的奶马上就得饿死,怎么能把整个一个州让给他呢?”
说的可谓实情,但韩馥此时已经毫无斗志,他只想尽快解脱,谁也说服不了他。韩馥派手下赵浮、程奂率精兵1万多人驻扎在黄河上的重要渡口孟津,其中有相当数量的水军,听到韩馥让位的消息他们也吃惊坏了,赶紧回师。
当时袁绍正在朝歌,赵浮等人率领的水军从这里路过,有数百艘战船,路过袁绍军营时正好是夜里,赵浮故意让大家整兵擂鼓,袁绍听得心惊肉跳。
赵浮见到韩馥,劝他说:“袁绍正缺军粮,快要散伙了,不用十天半月必然土崩瓦解,将军只需闭户高枕,有什么可担忧的?”但是韩馥的脑子已经严重不好使,他打定了主意,不再考虑赵浮等人的建议。
韩馥让儿子拿着自己的官印、绶带送呈袁绍,这些都是朝廷颁发的,今后州牧、刺史、太守越来越多,而这种货真价实的东西却越来越少了。韩馥主动搬出官署,住进已故宦官头目赵忠在邺县的一所旧宅。这样,袁绍便“和平解放”了冀州。袁绍进入邺县时,韩馥昔日的手下们纷纷前往迎接,其中也包括沮授、田丰以及颜良、文丑这些人,大家都表现出很积极的态度,唯恐落在别人的后边。
只有耿武和闵纯二人拿着杖和刀相拒,袁绍命令田丰把他们杀了。袁绍从此以车骑将军的身份兼任冀州牧,给了韩馥一个奋武将军的虚名,既不给兵也没有官属,挂了起来。
对韩馥的旧部,肯与自己合作的继续使用,任命沮授为奋威将军,协助自己分管军事;任命田丰为别驾,协助自己分管行政事务;任命审配为治中,协助自己分管人事和总务。
至于韩馥,原本是想通过让权给自己和家人换取一个安稳的生活,谁知根本做不到,在袁绍身边整天过的都是提心吊胆的日子,后来他离开袁绍投奔了好朋友张邈,但仍然整天疑心袁绍要杀他,时间长了难免精神产生错乱,最后还是自杀了。韩馥可以算是个窝囊人,事做得窝囊,死得也窝囊。
袁绍得到冀州后却不再提跟公孙瓒平分冀州的事,这把公孙瓒气得要命,这是导致了他们日后翻脸的重要原因之一,不过公孙瓒那边还有个刘虞,他只得吃了这个哑巴亏,下令撤兵。
公孙瓒回到幽州后还得继续面对刘虞,刘虞是幽州的最高长官,公孙瓒此时的正式职务只是个中郎将,归刘虞节制。刘虞依靠怀柔手段和个人的威望让北部少数部族纷纷归附,朝廷表彰刘虞的功绩,先后拜他为太尉,还封了襄贲侯。幽州刺史部在刘虞的治理下局势逐渐平和。
刘虞上疏朝廷,提出了一个让公孙瓒郁闷不已的建议:裁撤军队。公孙瓒是地方实力派,他近年来不断扩充实力,积攒起数万人马,此时却被刘虞一个建议撤得只剩下了一万来人,朝廷还按照刘虞的意思,下诏命公孙瓒把自己的指挥部设在右北平郡,这一下公孙瓒更恼了,看着刘虞是个老好人,敢情手段也挺黑,所谓裁军其实就是冲着他来的,目的是削弱他的势力,还把自己赶到右北平郡给他站岗放哨。但慑于刘虞的巨大威望和朝廷的强力支持,公孙瓒不得不忍气吞声,去了右北平郡。
但不久公孙瓒又找到了机会,刘虞杀了韩馥的使者,董卓为拉拢刘虞,先后任命他为大司马、太傅,董卓另一边也拉着公孙瓒,在提高刘虞地位的同时升任公孙瓒为奋武将军,封蓟侯。公孙瓒抓住这个机会又迅速扩充人马,他打着讨伐黄巾军余部的名义四处行动,不再局限于右北平郡,在与青州刺史部黄巾军余部的东光之战中,公孙瓒一次就投入兵力2万人以上,可见实力增长很快。
有人建议刘虞尽早解决公孙瓒,否则日后更难对付,但刘虞没有接受,刘虞还是把精力用在了地方的治理上,过去因为幽州地处偏远,财政入不敷出,朝廷每年都要从青州、冀州的赋税里拨出2亿钱补贴给幽州,天下大乱后这一部分补贴就没了,只能靠幽州自己解决。刘虞推行宽大政策,鼓励农业生产,开放和北方少数部族的贸易,开发渔阳一带丰富的盐铁资源,使幽州的经济得到快速发展,粮食也不断取得丰收,谷物1石只需要30钱,对比一下凉州军撤出洛阳前每石粮食数万钱的价格,简直有天地之别,青州、徐州不少百姓为躲避兵乱都跑到幽州来避难,仅这部分人口就多达百万,刘虞都加以收留,给他们安排生计。
刘虞虽然位至上公,但生活节俭,平时只穿破衣草鞋,每顿饭不超过两个肉菜,身边的人看了都很感动。有德行、有能力、有业绩,处世低调,严格要求自己,群众基础极好,刘虞确实是治世能臣的楷模,可惜刘虞生错了时代,现在是乱世,天下并非有德者居之,而是强者为王,在耍手段方面刘虞就不是公孙瓒的对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