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四章 良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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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季叹了口气，神色不变，叶若水没抬头看他，自顾自的说道：“三叔以前教我，说做人当心怀天下，要正直善良，心中自有成见，才能立一番事业。”

叶若水喝了口茶，缓过来神，继续劝道，“三叔一直以来都是这么做的。可我不是，做不到。我想问三叔，若没有父亲努力辛勤的营生培养，三叔是怎么长大成人，怎么离家几月还依然出手有余，怎么成为世人口中清风高尚的君子。”她笑着看他，“现在三叔告诉我这些都不是正直之人所为，君子有所不为，三叔是不肯作为，那这么多年为何还要享受一切旁人追逐俗物带给三叔的好处”

叶季被说的一下子恼怒了起来：“叶若水，你是在威胁我吗利用你父亲对我的好，来威胁我来为你做事”

叶若水摇了摇头：“我并不敢。三叔享受了旁人带给你的好处，却又自私的把清高孤傲的原则挂在嘴边。我不会，也学不来，因为我想要变得更强，想要权势，想要支撑起叶家。”

叶季看着叶若水，忽然发觉叶若水并不是变了，她一开始就是这样的一个人。她很会劝说自己，或许也不是劝说，而是把真相放在他的眼前让他自己做选择。

叶季终于开了口：“你还想说什么”

叶若水有些悲悯的看着叶季，似乎也不明白两个人怎么就到了今天这个样子了。她敬重他，更自信他要比她强得多，只不过他把原则看的太过重要，忽视了如今的一切皆是他瞧不上的那些人所辛苦努力所得。

她神色淡淡的，恢复了以前的沉静，看向他的时候带了一点和徐时璧一样的，静静的，又让人相信的神色：“我想告诉三叔，你今日所拥有的一切都是他人赐予，你和我，没什么不同。我只不过在别人的赐予之下感恩戴德，努力想要得到的更多，想要予以回报而已。”

“三叔，你也该长大了。我们会长大的。”叶若水这样说着，静静的放下了手中的茶盏。事已至此，她和叶季之间已经再没有别的话可以说。答应了徐时璧的事情也已经尽力，至于叶季会不会答应，她也不知道了。只能说对徐时璧尽力。

叶季看着她，不知为什么想到了以前年纪轻轻的叶若水。她还是个孩子，心中没那么多城府的时候就喜欢跟在他的身边，听他讲故事，跟他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那个时候他还算有一两个至亲好友，在横州里算的上是朋友，偶尔也会聚会，叶季和叶若水的关系既是叔侄，更是师生，所以经常带着他去。他的挚友后来给他引荐了一个很有权势的知州，家境优渥，因为喜欢他的字画所以花了重金只想要见他一面。

叶季是不愿意，但奈何挚友一定要他见一面，几次推辞之下只好前去应酬。

叶若水吵着要跟着去。他带着叶若水去了，也的确应酬了一番就回来了，同样的收获了一个很好的玩伴，那就是知州家的小娘子，年纪比叶若水大上许多，因为喜欢叶若水袖口上的新鲜花样，才和这孩子多说了几句。

但那个时候两个都是孩子。叶若水是喜欢这个见过几次面的姐妹，后来又陆续的认识了新朋友，只不过因为叶若水家境不算是太好，那位知州的女儿见过几次，便总推脱着说有事，不再跟她见面了。

他看在眼里，可从不提醒叶若水，希望短暂的保留一阵子孩子的童真。等过一阵子，她明白了也好，或者自己主动告诉她，要她学会这个世间出了纯粹的情感，也有这种带着复杂的眼色看别人的人。

后来，知州家中被抄，听说是因为私相授受，买卖官职被查，查抄了家产，连带着妻子亲眷都被流放了。

临走之前，叶若水的那位相识的朋友来见她一眼，叶若水最后还是去了。

小姑娘的脸是灰的，在家中等待被流放的日子并不好受，一直流着泪，请求叶若水帮忙给自己带一点吃的和穿的。想来是之前那些朋友们都没来，只有叶若水一个人来了，带着自家三叔，看望她的时候她的日子并不好过。

小姑娘显然也认识叶季，知道父亲和这位叔伯有来往，又下跪祈求他能买通关系放过她们这些老弱妇孺，她的父亲已经是不能救了，可那些亲眷终究是无辜的，叶季看了有些不忍，刚想开口说自己要量力而为的时候，被叶若水打断了。

叶若水什么都没说，只是带着他回了叶府。一直到后来，她也没跟她说话。叶季一直很好奇，叶若水小小年纪心里到底是什么主意。

第二日一早，她把那小娘子要的吃的穿的都送了过去，并且当着他的面告诉她：她以后不会再来见她，叶季也不会，从今往后他们之间的情谊就到此为止了。

叶季很不明白，比起这个，他更惊讶这个孩子完全没有恻隐之心。在那里哀求的是她一起玩的朋友，是她的曾经的关系最亲近的人。

那时候叶若水还很小，个子很矮，站在桌子前还不到书桌高。她看着叶季，神色不慌不忙，对叶季的指责和训斥毫不在意：“三叔说我为什么不对她有怜悯之心，我没有错。”她看着他，坚定的说道：“我没错，我也不会改。”

“第一，她父亲是买卖官职。她享受了父亲所带来的一切，包括荣华富贵，数不清的首饰，如果这件事没有被发觉，她以后会嫁给一个很好的人家，一辈子的荣华，全然不顾那些平民百姓，横州灾年，多少百姓饥寒交迫，便是因为她父亲的不作为。”她淡淡的看着他，“既然享受了这些，那说明已经接受了承担这一切的风险。”

“第二，她方才劝你为她奔走，说家中亲眷无辜。家中亲眷和她一样，享受这一切带了的优待，为什么要承担这些流放的惩罚的时候要躲开呢这是他们应该承受的。她劝三叔你帮她，一来这是你的事，你没立场帮她，二来如果事成了，三叔准备如何将她安置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