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军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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露华亭去黑水河，半程陆路半程水路。

东接莫干的黑水河地势偏远，气候变化多端，湿热的空气让人倦怠，加上虫蚁叮咬，易生疫病，尤其是体质不好，水土不服的人。

梁昱领着苏木一行人遇水行船，遇陆徒步，几日下来不少人患了瘾疹。

初时，军士们只觉皮肤瘙痒，不停用手挠抓，很快就起了密密麻麻的风团。

风团初起时豆子似的，抓挠几下便膨大起来。奈何这东西越挠越钻心，越挠越爽利，可爽利后越发膨大扩张，长到遍体都是。

渐渐地，患瘾疹的人越来越多，情况也越来越严重。

众人身上的风团有的甚至大如鸡蛋，一个叠一个。有的人脸肿得猪头似的，有的人因为抓挠过度，皮肤上脓水血水淌成一片。

梁昱也未能幸免，双腿上缠了一圈又一圈密密麻麻、又红又黄，亮晶晶的疱疹。眼瞅着情况越发严重，恐耽误行军，梁昱便下令停止行军，差人去寻大夫。

苏木见状，知道机会来了，大胆自荐。苏木虽从未行医，但生于医学世家的他，从小被逼着背了不少医书，识得不少草药。

他暗道若他今日能解了这瘾症，便给了梁昱一个人情，他日有难，或许能讨得一线生机。

“梁将军，咱们现在身处荒野，方圆数十里杳无人迹，若是去寻大夫，恐耽误行军。小的不才，自幼读过一些医术，自信能解将军困局。请将军给小的一个机会。”

梁昱觉得此人甚是眼熟，仔细端详了方想起，原来是那越狱的小子。此子给他的印象极差，便拉了脸不予理会。

见梁昱并不搭理自己，苏木继续道：“将军，眼下越来越多的士兵受这湿热、虫蚁之害，再不下决定恐坏了将军大计。小的方才一路观察，沿途生长了许多控制瘾症的草药。小的可以身先士卒，为将军试药！”

梁昱置之不理。

“求将军给个机会！”

苏木跪倒在地，无论如何要拿下梁昱。他就不信眼看着这么多军士感染瘾疹，那梁昱能一直坚持拒绝自己。

反复求了几次，苏木觉得自己筑的台阶够高了。周围浑身奇痒难耐的士兵们纷纷开口。

“求将军救救我们吧！”

“实在是受不了啦，杀了我吧！”

“太痒了！将军救命啊！”

……

苏木眼见众人皆一同哀求，他索性放大嗓门叫大家都听见。

“小的愿立军令状，定能治好各位军爷的瘾疹！求将军让小的一试！”

粱昱强忍着腿上传来钻心入髓的奇痒，强忍着抽动着脸上的肌肉松口。

“你说你能治这瘾症，那就说上一二，让我看看你到底有没有本事能让我信服！”

“少阴之气有余，禀赋不耐，毒邪侵袭，气血虚弱，饮食不慎，七情内伤，冲任失调……”

苏木背起书来，心想总能唬住这帮粗老爷们。面上恭敬唯诺，心中却洋洋得意。

“莫要背书，说人话。”梁昱戳破了苏木的炫耀的小把戏。

这个梁昱还真不好糊弄，苏木清了清嗓子。

“通俗点说就是，湿热气候下，体质弱的人饮食不规律，加上被蚁虫叮咬了，抵抗力下降，皮肤会瘙痒。”

语罢，苏木觉得这样说来，显得一点不高深，不能衬托自己的学问。

“何药可解”

“白芍、桂枝、蝉蜕、刺蒺藜、地肤子、白鲜皮……”

“够了，休要卖弄！你明知条件有限，何来你说的那些药材。你若没本事，就给我闭嘴！”

梁昱本人亦是被瘾疹折磨得甚不耐烦！

“薄荷！薄荷！”

苏木自知太过了，恐惹恼了梁昱，没有好果子吃，急忙答道。

“我且信你。来人，带几个人沿路寻找薄荷，搜集了交于这小子。”

众人寻了薄荷，苏木叫他们将其揉软糯了擦拭患处。薄荷敷上不下片刻，便觉清凉入肺，解痒效果十分显着，不仅如此，此物还有提神醒脑的功能，众人一扫之前的颓丧气息。

“梁将军，你吩咐大家多采些薄荷，随时擦拭。夜里再煎了取药汁洗浴，效果更佳。”苏木补充道。

虽说苏木给梁昱的印象不好，但他确实立了功，解了燃眉之急。梁昱心里便记下了这号人物。

苏木立了一个小小的功，一路上跑前跑后，时不时在梁昱跟前晃悠，让他记得自己的存在。

他知道，要想出头，总得给人留下个好印象。先前在露华庭逃狱，定是被梁昱记了过，眼下怎么也得找补找补。

梁昱见苏木整日在他跟前跑来跑去，很是烦躁，真想一道军令将这小子绑了，奈何这小子帮了军中大忙，他又担心绑了这小子落人口实。

被人说他是个知恩不图报，用完人就弃的黑心肝的人。眼下正是用人之际，若是自己失了人心，便是个用人不当的莽夫，再想树立军威，让跟随他的将士随他出生入死就难了。

说也奇怪，梁昱被烦得久了，就习惯了这号人物。

苏木有意无意都在炫耀自己的医术，但凡军中有人头疼脑热，他总能寻到些草药帮人解困，是以苏木逐渐在军中混得风生水起。

行伍中人都道苏木是个小神医，但实际上，苏木从未行过医，也就打小被他老子逼迫背了一些医书而已。

倒也奇怪，那些他从小深恶痛绝的草药名字、生长习性、长相特征、病理症状……这段时间在他脑子里活了一般。

在一群粗老爷们中显摆了一下，赢得不少人的称赞后，苏木甚至有些受用，觉得当个小神医也不错。

到了黑水河，梁昱与戍边的守将做了交接。临走时与守将特别提了一句，说苏木会点医术。

军中正式用人之际，尤其是会医术的人。

这样苏木便被分派到了军医赵翼手下。他做梦都没想到，这辈子还是跟他最讨厌的医术扯上了关系。

幼时，极其讨厌背诵那些生僻拗口的医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记住了百草的模样。

安顿下来，他才能静下心来思考未来。宝菱不见了，肩负寻找金凤的任务暂时搁浅。

眼下只能暂时寄身军营，再寻宝菱下落，若是能打探到有关世子遗孤的事，亦也不枉他吃的这些苦头。

打定主意后，他便安分守己同那赵翼一同行医煎药。日日在药房内转悠，那些早已忘得差不多的生涩拗口医书竟也奇迹般地都记了起来。

不仅如此，他甚至发现自己不再讨厌那些瓶瓶罐罐和浓烈的草药味了。

因其根基扎实，聪慧过人，用药从无错处，苏木甚得赵翼赏识，很快便放心交代他上手独立行医。

不过数月，苏木摇身一变从以前的逍遥浮躁的公子哥，变成了沉稳和气的苏大夫。

久之，苏木便接受了苏军医的称号，亦自认为是个大夫了。